飛吧！格子籠......

　　羅西尼的費加洛塔朗泰拉舞曲是小鑽石這周要克服的曲目，我找了羅西尼很有名的弦樂奏鳴曲來共賞，聽到動心處，小鑽石說：「媽媽還好你救了我...。」
　　我急著想告訴她，作曲家羅西尼是多麼天才型的音樂家，他創作這套﹝六首曲子﹞弦樂奏鳴曲時，是不可思議的12歲，剛好是小鑽石現在的年記，儘管如此這些曲子卻一路流傳至今，.歐美室內樂名家爭相錄製各種版本，被她這麼突然打斷，我不懂了，問了兩三遍，她使出全身力氣說：「還好妳有救我，還好我沒有耳聾，你可以再告訴我一遍你是怎麼救回我的耳朵的？」
　　乍聽下，我愣了好ㄧ會兒，腦袋裡沉積的多處記憶，好的、壞的、悲傷的、震驚的、努力的、挫折的，以及幾乎被遺忘的，因職業緣故的音樂聆賞經驗...統統迅速連結成噴射狀的網絡，在腦海裡衝撞，小鑽石的一句：「還好我沒有耳聾」衝撞出我內心的陰影與感恩。
　　我想她的感慨可能來自於去年聖誕節晚，我們一起參加歡呼兒協會主辦的聖誕節義賣音樂，晚會中，親眼目睹了傳奇歌手蕭煌奇的演唱，一曲「你是我的眼」深深震撼了她小小的心靈，返家後只要逮著機會上網，就去Youtub搜尋蕭煌奇的MV，Google他的經歷，以及如何失明、如何學習作曲與演唱。那段時間她沉浸在一股濃濃的幸幅氛圍裡。我以為那是我很熟悉的一種幸福，一種心靈受到震動並且有人可以一起分享的心靈流動與滿足。那時她說還好我有救回她的眼睛﹝視力﹞。　
　　這幾天我們再次分享羅西尼的弦樂奏鳴曲時，她說還好我救回她的耳朵﹝聽力﹞，當下我更直接聯想她又被羅西尼的音樂「電」到了。
　　「很好聽吧，你是不是覺得很感人呢，我救回的不是你的耳朵，而是你的聽力啦，你是要說：還好妳還有聽力，才能享受到這麼豐富的這麼美的感覺對不對？」她聽了拼命點頭，那種濃濃的幸福立刻襲滿心頭，她的，我的都是。
　　我幾乎想跪下來感謝上蒼，感激祂在我們幾乎枯竭的生命裡留了一手，沒有全盤奪走，在我們孤寂的「拼命」過程中預留了感知美的能力，同時賦予我們母女心靈相通與分享生命的能力。
　　「其實你能聽到也許不是真的聽覺神經作用的，你能看到也不是真的視神經作用的，也許你的腦甦醒後叫來了很多沒做工的腦細胞，透過別的神經管路傳達訊號，也許你根本是用額頭聽、用耳朵看的。」我用輕鬆的、玩笑的方式回答。
　　「那妳怎麼救的？怎麼做的？再告訴我一遍...」她其實聽過很多遍了，電話交談、鄰居的閒聊，或者親友間的寒暄，從小至今聽得不下百來遍了。
　　「就不斷的給你聽音樂呀，弦樂、管樂、管弦樂、交響樂、鼓樂、打擊樂、甚至重金屬、爵士樂、第三世界音樂，反正無奇不有，你聽了沒反應，就去找重低音喇叭，當時笨笨的想放在耳朵旁比較有效，後來阿姨警告我真的會把你震成聾子，我才把音箱搬到地板，把你也降下地板，讓音響的微幅震動透過皮膚傳達進腦子去。果真，原本沒觸覺，也不知冷熱疼痛的皮膚，漸漸有了感覺，是最早恢復的，後來有了視覺，最後才有了聽覺。這些你早知道了嘛。」我邊說，她邊睜大眼睛，呵呵的笑，認真的聽，然後告訴我羅西尼的音樂有多好聽。然後一遍又一遍要求重新播放一次。
　　從她過去主動要求重覆聆聽的音樂形態來說，多半是可哼唱的卡通片主題曲或副歌，流行歌手的暢銷曲目、直到去年，才開始推進到她喜歡的、喊的出來的貝多芬、莫札特少數名曲，如今她喜歡上了羅西尼，一聽說弦樂奏鳴曲是羅西尼12歲時作的曲子，又纏著我講羅西尼的故事。還好我的手邊還有ㄧ些參考資料，足以應付，不足的再上網去「骨狗」一下。
　　這一天的午後，我們沒上數學、沒聽英文，也沒抄寫說文解字，這一天我們很羅西尼的聽了他的「塞爾維亞的理髮師」片段，然後答應她去找有翻譯字幕的歌劇光碟！人生至此，夫復何求，即使我從沒奢求過的，發自內心對美的敏銳與追求卻應許在女兒的身上，也是老天對我的另一種恩寵吧，讓我們在彼此相伴的歲月裡即使出不了門，也豐富無比！
　　於是我也靠過去抱抱她，學她的語氣說：「還好我有你，還好你願意跟著我..還好羅西尼從小一天到晚就混在歌劇院裡....
　　

　　好好珍惜吧
　　那些從來不是理所當然得來的五體能力
　　要以敬畏的心善用他們
　　並且為失去他們的人
　　開一扇門
　　以同理心鍛鍊勇氣的釜
　　以壯闊的覺醒唱他們的名
　　直到黑夜未竟
　　微曦灑向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