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吧！格子籠......

　　
　　日前梅左的在家教育小黃老師借給我們電視版的「一公升的眼淚」，在打開DVD的包裝盒之前，其實猶豫了很久，潛意識裡對它，迴避甚於好奇，懼怕多過於耽溺的，我害怕這部催淚的劇情片〔已看過很多網路上的推薦語評語，還有毒蛇派的譏評〕，會將好不容易漸漸脫離了「苦情媽媽」情境的我又重新拉回那個悲苦流淚的位置。

　　除此之外，我該讓梅左在這種年齡就跟著我看描述生命凋零的過程的影片嗎？

　　儘管這個過程的背後彰顯的是某些價值和某些難得的意義，但假若梅左看到的或理解的不是呢？

　　假設她在這部劇情片中有不適宜的投射，那麼勵志不成，是不是也有可能適得其反，多增添她小腦袋裡的負擔與負面能量呢？

　　同時我的身體裡的另一個領域也響起朋友勸戒我的一席話，生命裡總要做了再說，走了一步，才會有下一步，思慮過多，腳步是輕快不起來的。偏偏我是個事事憂慮的人，憂慮梅左快樂的童年轉瞬間消逝，也憂慮她早熟的特質誘發青春期不肯面對現實的困擾提早來臨，然而催促我跨越這些綑綁，卻也是梅左生活中的喜怒哀樂，與其躊躕不前白費光陰，不如趁著梅左還有知有感有慾望的當下，讓她淋漓痛快的活著，做她想做的事，用她自己的方式去愛去生活。而我所能做的就是鼓勵與陪伴﹝這一點與劉爸竟不謀而合，哈哈，真是天下父母心。﹞

　　畢竟，直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任何醫生能夠確實的告訴我，梅左的桿狀體肌肉病變究竟是哪一種型態，又將會如何發展下去，我只要回想到當時查出梅左的肌肉裡發生病變，第一時間她的主治醫生除了搖頭還是搖頭，面對錯愕的我們，我們衷心託付的名醫卻連一句話都沒有，哪怕是簡短的安慰的話語也好，遑論她的未來，我的內心就有無限的惶恐，每一個決定，每一種食物，甚至每一口藥物，我都顯得優柔寡斷，該與不該，多或少，我們甚至不知堆積在她肌肉裡的蛋白物質是什麼，面對一個全盤未知的敵人，所能做的除了給予愛給予快樂，我們還能做些什麼。她的未來只能靠神經大條又超級缺乏耐性的媽媽我，一點一滴構築起來。
　

　　為了讓梅左了解一公升究竟有多少，小黃老師還特別在課堂上要了量杯與鍋子，讓梅左實地量量看，就是這個舉動讓我下定決心，比起「無知」的活著，我寧可讓梅左是有知有感的走過她的人生，就當它是小黃老師出的功課吧，陪著她做這門功課也可以是生活中的機會教育。

　　趁著光碟機還在讀取的階段，我要梅左複習小黃老師教的，一公升不是抽象的數字，而是有實質的質與量，她簡潔的回答:1000CC，接著問我為什麼會有一公升的眼淚呀，眼淚也可以量的嗎？

　　影片一開始，她就被動聽的主題曲與美麗的亞也姊姊給吸引了，我心裡想，果真是亮不亮有關係，沒有這張美麗無邪的臉孔，這部影片就少了動人的亮點，但要如何深植人心，就得看導演的功力了。我似乎又喚起了職業病似的挑剔，不過我無心去評論影片的優劣，我的目的只是陪伴，陪伴梅左去看一部她覺得好看的影片，總計十一話的劇情片中大部分的時間還聽到梅左的笑聲與驚呼聲〔待續，大賣場快關門了，先去採買…〕

　　﹝採買回來的那一晚，梅左就陷入高燒狀態，在高燒的昏沉無力中她又將【一公升的眼淚】重頭看了一遍，這是她的第三遍。﹞

　　陪她看到第三遍，我的眼淚已不似之前氾濫潰堤了，從頭到尾，梅左就只掉了兩滴眼淚，這個數得出來的次數是她提報給我的，為的只是想嘲笑我先前不可遏制的三公升的眼淚，還哭腫了雙眼與雙頰，我告訴她，亞也的媽媽替亞也的每一個設想，亞也為家人的每一個體貼，才是讓我流淚的主因，那她呢？

　　她只承認自己前前後後只掉了兩滴眼淚，一次是遙斗被亞也的信拒絕，站在大雨中內心獨白的一段，一次是亞也病發後遙斗回到病床邊讀信的那一段，最讓我心驚膽跳的一段亞也哭著問媽媽：「媽媽，我能結婚嗎？」小梅左雖然沒有掉眼淚，卻也問我：「結婚好嗎？」

　　我支支吾吾的回應說：「你說呢，你看我跟ＡＬＡＮ好嗎？你看到的就是婚姻的狀態呀！」梅左竟然以無言來回應我。

　　「你為什麼只掉兩滴眼淚，妳覺得不好看嗎？那為什麼還要看三遍？」我伺機嘗試著問。

　　「好看呀，好看又不一定要掉眼淚！」她一派輕鬆的說。

　　「可是你還是有掉眼淚呀，你不覺得亞也姊姊很可憐也好勇敢？」
　　
　　「嗯，我也不知道，我就是這樣子呀。」她點點頭，一副我不想再說啦，你不要再問啦的模樣。
　　
　　「那你是為誰掉眼淚，搞了半天是為遙斗嗎？」我趁勝追擊似的。

　　她把眼球微微往上吊，做出多此一問的表情，唉，我真是的，難道我還期待她對劇中日本的醫療體系的溫婉和善有所期待，或是對於亞也的明星高中的特教設施與友情難敵現實的教育環境有所批評？

　　還是期待她為亞也的死亡有所省思？

　　這些梅左一個字也沒提，我反而因此鬆了一口氣，就如同我小的時候看電影也看不到什麼人生大道理一般，愛情的炫麗與撥動人心的情愫始終都是我們的目光焦點！

　　真正的人生，我到現在才開始一點一滴的嚐到了…。
　　


　　2007   06    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