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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梅左】
向著風的方向跑去－－鳥籠的位置
「鳥籠」斷斷續續也持續許多年了，直到日前我們的鳥籠獲選為中時部落格的【優格推薦】時，梅左突然不高興的問我：「媽，爲什麼我們的部落格要叫做鳥籠，我又不是鳥，而且也沒有被關在籠子裡呀。」
梅左天真的詰問雖然很快就被我收到「小梅左語錄」裡，當下卻令我辭窮，我該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才能令她滿意呢？我該讓她明確的知道她與其他的孩子如何的不同，又能避免任何不良的後遺症？
我與梅左真正開始攜手經營「鳥籠」這件事，得從2003年早春的午後說起。
那天我發現了手部肌肉控制孱弱的梅左居然有畫畫的能力，遠遠超出我對梅左的預期，那一年她不滿五歲，從醫院回家不到一年，在此之前梅左幾乎離不開小兒加護病房，她的學習與認知發展一直被歸類為嚴重遲緩的一群。
自此開始著手整理梅左的塗鴉，並積極展開一連串替梅左找啟蒙老師的過程，此一過程決定了我們走出鳥籠般生活的重要關鍵，為了紀念那一段掙扎、艱困、成天以淚洗面的日子，我決定沿用以「書寫自療」為出發點在優秀文學網與野葡萄文學網投稿的寫作計畫，當時以「左芃的鳥籠」為名，紀錄梅左因吸入性肺炎住院，期間併發肺衰竭與死神搏鬥終至出院回家的一段過程。從當時以「字療」銘記那錐心的過往，到鳥籠的主人翁小梅左現身說法，以她的畫她的日記與她的成長，共同書寫我們的人生。
有了梅左的加入，我也想用更積極的心態來耕耘我們的「鳥籠」。
為了讓梅左有更佳的學習環境，走出去尋找可以接受梅左特殊狀況的同年齡小團體，成為我的首要任務，剛開始我們幾乎把所有的救命家當－呼吸器、抽痰機、急救球、血氧監測器…等，都安置在車上，儼然是專屬於梅左的救護車，才敢大膽跨出了安全的家，也開始有了初步的社交生活。
今晚我與前報社同事與友人相約國父紀念館聚餐，梅左也受邀了，自從小梅左出院回家以來，這算是我們多年來罕見而重要的約會了，小梅左卻比我還興奮，四點鐘不到就直催我：「媽，今天我想要比乾媽早到喔。」
我朝梅左看了又看，總覺得她有哪個地方不太一樣了。
想按捺住有感而發的衝動，只要不去觸碰那塊傷口，不去想未來，明天還是會到來，還是在這個創今夏最高溫的午後，把移師「無名」後的「鳥籠」所開啟的幾個寫作計畫都拋諸腦後，好好的放任自己與小梅左一個悠閒的午後。
在太陽下山之前，我們比原先預定的時間要早到，停好車，將梅左安置在她的特製推車上，慢慢步入這個曾經熟悉卻又令我隱隱懼怕的藝文展演重鎮，天色其實是陰暗的，傍晚廣場上的各類活動才剛剛要開始，廣場上有風又急又驟，行人三三兩兩四散在各個角落，風勢中我感覺到心中長期以來某些濃重的陰影正逐漸褪去，而另一股前所未有的輕鬆延展而來的愉悅，像藤蔓在心頭攀爬開來。
我如釋重負地走向一旁冷冷清清的小販，買了隻皮卡丘圖案的風箏，便在梅左的推車前拉起長線，小梅左也感染了我的好心情似的，從未放過風箏的她柔弱的細嗓子學起小販喊道：「媽，是呀，要向著風的方向跑去。」
是呀，要向著風的方向跑去，我在咯咯的笑聲中放開腳步，像個孩子般放起風箏，渾身卻不由得震了一下，有人盯著我們看了一會兒，目光落在梅左的身上，我卻出奇的快樂起來，因為梅左沒有閃躲，從不自艾自憐的她雙頰綻放著歡喜的雲霓，從她身上我又嗅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一點點的「不一樣」的氣息。
我想起了小梅左的疑惑，也想起了移師「無名」後為梅左開闢的「小梅左語錄」與「鳥籠親子童話城堡」，因著這兩個寫作計畫，也更加明確的定位出「鳥籠」的位置，除了替自己打氣，同時也記錄並且構築一個兼具遊戲、教育與拓展視野的多元自學平台。
在記錄梅左的童年與親子共同創作的過程中，我發現屬於梅左純真與美好的特質，也許是那個部份徹底卸除了我向來悲情的死結吧，我想，是呀，何不向著風的方向跑去，這其實是個簡單的道理，長期以來我們一直處於逆風的姿態，艱困的匍伏著，綑綁著，如何飛得起來？
小小梅左身繫著沉重的呼吸器卻識得其中道理，如果說我人生中的颶風是因著梅左而來，那麼直到今天，我終於明白，不論究竟是哪個握有權炳的主宰握住了那長長的線索，我也要與梅左共享那乘風而行、高飛天際的快樂。
晚餐時梅左坐在我的右手邊，我依舊花去大半的時間將食物切碎，然後送進她的嘴巴，但腦海中卻始終縈繞著她柔弱的話語，是呀，要向著風跑去，因而時空角色的錯置，讓我以為才正要起步學習的是我，而引領我逐步探索這無垠世界的卻是梅左，這種異樣的感覺正一步步化解我內心深處種種的憂慮與負擔，讓我在網路世界中與其他的罕病家庭產生聯結時能真正敞開心，進入他們的世界，從中學習到生命的真諦。
是呀，我敢斷定，梅左身上那一點點的「不一樣」的氣息，正是我所欠缺的，不能用世俗器皿來計量的，感謝宇宙間那握有權炳的，因為有梅左，今後的每一天都算我賺到的。
後記：
藉由《我的無名好人生》公開徵文，寫給梅左的這一封信，除了揭露我內心無盡的遺憾之餘，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讓梅左真正的「看見」，看見屬於她自己的天空和她的人生。期望梅左有能力獨自消化這麼一大篇信時，依舊保有她內心健康開朗與積極向陽的美好特質。
2006 6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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