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吧！格子籠......

　　

　　最近在我的平凡生活中發生了兩件說大不大，說小卻也足以激勵我一輩子的好事，讓我覺得自己幸福透頂，每每憂煩惱怒，焦慮失志時，我總會不自覺想起這兩件事、兩個不同的大男孩，對他們而言或者是舉手之勞，或者是靈機一動，對我、對坪坪卻是福至心靈，經過再久都會想起，想起了都會幸福微笑的美好記憶。



　　他的舉手之勞，是如何激勵了眼前這個孩子，他的惻隱之心，讓我們向前邁進的步伐更堅定。


　　日前我在整理坪坪十年來的照片、ＤＶ記錄影片以及塗鴉畫作時，赫然發現儲存資料的隨身硬碟訊號燈死掉了，原以為它是鬧鬧脾氣，接觸不良，換條電源線就能接回來，於是按著硬碟總公司三重的地址直接登門求救，就是怕電話中三言兩語將我打發了，我們輾轉找到倉庫間的維修工程師，一個外型木納、不善言詞的大男孩羞澀的朝我們走來，為了解釋我的硬碟是如何經過幾家不同的公司組裝，真正掛著他們家招牌的只有外頭那個黑盒子，而導致此次硬碟死當的禍首可能是來自幾千里以外的配件廠的晶片，過了保固期多年，幾乎要絕版的外接硬碟通常是直接報廢....。

　　光是要弄清楚銷售與組裝的來龍去脈就已經霧茫茫的我，心中記掛的不是該不該換顆新的硬碟，而是救不救得回其中十一年來的記錄，工程師很快的幫我找到銷售硬碟給我的組裝公司，接通電話後，果真如他所言，電話那端的服務組人員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擺明了沒理由也沒必要救資料，至於要不要修，得送回配件廠端看狀況來辦，如果找不到同款Ｉｃ晶片一樣沒轍。聽他這種口氣，要是配件廠遠在中國大陸，此顆硬碟不是石沉大海就是面目全非的回來，真是令人欲哭無淚，我想拉開嗓門找人大吵一架絲毫沒有著力點，彷彿一拳揮落陰沉大海。

　　我紅著眼眶努力回想坪坪最初的照片，第一張畫，第一次伸手合掌，第一次翻身....終將變成記憶中的殘念，百般感觸湧上心頭，推著坪坪走進工程師的狹小的辦公室，想向他打聽有誰有本領救回這堆資料，只見他蹲踞在層架間，埋頭其中東翻西找，然後起身靦腆的問：「那些資料是甚麼呀？我怕失敗後就更沒人能救了....。」

 　　我表明是坪坪的照片、畫以及生活記錄，與其花萬把塊找專人，不如讓他一試，他嚥了嚥口水，要我將坪坪推進辦公室吹冷氣，然後從另一台硬碟上取下Ｉｃ晶片，再將它燒回我的硬碟上，過程不消十分鐘，試機時大男孩一度緊張到忘了插電源線，當訊號燈重新亮起，我興奮地直想衝上前去擁抱他，此時的我激動到他開口要多少錢我都願意付，不過堅持不肯收一毛錢的大男孩也堅持不肯透露他的姓名，我只能連番道謝，然後靜靜的轉身離去，在腦海裡記得這一幕。

　　他可能不會知道，他的舉手之勞，是如何激勵了眼前這個孩子，他的惻隱之心，讓我們向前邁進的步伐更堅定。



　　他的純真與體貼，是如何啟發眼前這個多障的女孩，以無畏之心迎向每一天。


　　另一則應該被存入坪坪的幸福存摺，是一個輔入國一的大男生無心的一句話。

　　坪坪的複雜型擺位輪椅﹝電動、手動兩用﹞送來第二周，我們才有機會外出四處探勘，如首度放飛的籠中鳥，她勇往直前的找尋目標，一會兒追狗兒，一會兒找貓咪，快樂極了。

　　「我終於自由了！」她對我說。彷彿多年來壓在心頭的心事也飛了般。

　　當我們停下腳步跟附近的狗爸爸狗媽媽聊天時，坪坪的自在寫在臉龐，她曾在意過別人是如何看待她評論她嗎，看她那張因快樂而短暫紅潤的臉頰，我心疼，也忍不住疑惑起來。

　　這時正好走來一位剛從補習班下課回來的國一男生，他打從坪坪身邊走過，好奇心驅使下，又折回來，繞著坪坪看，一會兒問坪坪的病，一會兒問呼吸器，是不是肌肉萎縮？有沒有上學？叫什麼名字？會不會講話....等等，坪坪臉上絲毫看不出情緒，只專注在狗兒的動靜，我盡量有問必答，難得一個國中生會關注如此迴異於自己生命經驗的小女孩，我更好奇他的好奇背後來自於什麼驅動力？

　　在我的引導下，他簡短的自我介紹，他的生活中、學校裡、同學間，從沒看過這樣的孩子，他的生活除了上課、就是補習，無聊透頂，第一次看到坪坪，他覺得坪坪的「車」、呼吸器、和管子，簡直帥透了，酷斃了，說完又對坪坪重述一遍，我不確定他是否電動打多了，把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裝備化」了。臨走前，男孩露出純真的笑容，高聲的說：「我得回家吃飯了，媽媽您辛苦了。」

　　我來不及揮揮手，他已經轉身走遠了。我看了看坪坪，有一種了然於心的清澈感，我相信她也感受得到。

　　那一句「媽媽您辛苦了。」讓我對這個陌生的男孩心生無限感謝，感謝他用全新的觀點、開放與包容的生命態度看待一個與他完全不同的孩子，在她還不懂退縮與自卑的探索期，得以大膽迎接每一雙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

　　他可能永遠都不知道，他的純真與體貼，是如何啟發眼前這個多障的女孩，以無畏之心迎向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