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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Evelyn﹞


  我的童年教育認真說起來是充滿挫敗的,小學因著父親隱居山林的夢想,舉家從台北南遷,也跟著轉學到一個非常迷你的偏遠小學,每天上學幾乎都是踢著石頭數著步伐,在驚恐與浪漫交替的想像中踏進校門,隔年跟著姊姊被選為桌球校隊展開培訓計畫,在校長與教練的呵護中,拿著免上課的令牌,過著既無課堂也無考試的小學生涯,逍遙自在極了。可惜好景不常,爸媽見此形勢,極度擔憂我們的未來,就在衝突與哭喊聲中強力阻擋每一次的練習與賽事,最後又將我們送回台北,丟回考試與分數的大牢籠中,過著被迫與父親兄弟分離的分居生活。

  北上後的我,如媽媽所願考進了國中的升學班,卻也一腳沉淪在升學體制的夢魘中不可自拔,經年累月忍受著體罰的痛楚,對於當時的班導惡劣的、負面的激勵方式,無處訴說,只能天天在手上抹薑汁﹝免得手被打腫不能寫作業,男生則需抹止痛防腫的藥油在臀部﹞,把淚水與痛往肚子裡吞。

  直到有一天班導把我找進辦公室當著其他老師的面說:「別以為你長的漂亮,就有本錢不念書,從今天開始不准再去打球了,再讓我看到你跟那些男生打桌球,就乾脆不用進我的班了。」不只如此,從此以後班導更變本加厲為我的每一個科目訂定高標準,一副非得把我送進北一女不罷休的態勢。這個專屬於老師的夢想終於在她無情的一巴掌下破碎了,這一掌當眾打下來,耳邊還奉送一句:「你現在就給我滾出去,以後也不用回來了。」

  班導如此憤怒的起因,只為了颱風天裡的一通電話,晚上九點媽媽看不到孩子放學的身影,打電話追到了教務處,教務主任的重話掀起了班導內心的波滔。她壓抑著滿腔的憤怒直到隔天的課後模擬考,準備好好的羞辱我。考券發下來時她刻意把我叫上講台,還要我轉身面向同學,一巴掌如晴天霹靂劈下來...。

  從此我再也沒有踏進那間教室,也終於和父親團聚了。不過當時的創傷至今還會在心口隱隱作痛,這個重大的挫敗經驗一直如影隨形跟著我,對上講台,當眾說話或表演,產生了恐慌症,獨立發言的臨場組織與表達能力上極度缺乏自信,連帶的也影響了日後工作場合中的表現。

  這一連串的過程就如同蹤跡難測、軌跡深遠的蝴蝶效應般,推著我往一個龐大的未知走去。

  因為這個痛,我從未把「老師」這一行當成未來的職志,也從未認真去深究過當老師所需的訓練與裝備。於是我選擇了記者這一行,企圖透過工作專業訓練來克服已經自覺到的困境。

  只是沒想到真正推著我走向未知,克服困境的竟是我的寶貝,坪坪。經歷過失去她又重獲她的痛,以前的種種,都好像是冥冥中刻意的鋪排,用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我走向現今更大的生命難題。


  難道這是上天刻意為我設計的,沒有教本卻可以無限延伸的教案嗎?

  也許是這樣,冥冥中的蝴蝶效應早已在我們身上悄悄啟動,當時還有口腔障礙﹝吞嚥障礙、發音障礙﹞的坪坪自發性的說出了「歐妮卡」這個幻想故事﹝原名為離家的小孩﹞,我的心中便一直盤算如何將這個故事發展成一個完整的教案。沒有教學經驗、沒有教學技巧、也從未寫過教案的我,只能粗略的在腦海中勾勒出輪廓,然後觀察它在坪坪身上發揮多少作用,以及還有沒有延伸的可能。寫成文本記錄下來大概曾為藝文記者的職業慣性使然。

  在故事文本一修再修的過程中,「出書」剛開始只是個記錄留念與分享的念頭,後來演變成了「夢想」與「挫敗」的天人交戰,不是因為我們自以為「歐妮卡」的繪本教案有多偉大,反而是一連串的碰壁挫敗,讓追逐這個「夢想」變得更有延伸的空間。我在尋找出版的碰撞中一再被質疑的是:

  1.這個故事究竟是誰的?


  2..這個繪本小說的價值在哪裡?

  3.讀者在哪裡?

  4.該用大人的口語?還是孩童的口語?

  5.出版的目的?  

  經過這些質疑,我的內心激戰著,是不是也重蹈了父母、老師的覆轍,把自己的夢想強硬加諸在孩子的身上,無力抵抗的孩子只能隨著一波波大人的夢想而漂流,一旦夢想破滅,卻又無力承擔隨之而來的痛楚?

  那麼這個夢想對我有多大的意義?對孩子又有多大的意義呢?

  這也是我一直不能想、不敢想-讓坪坪自己為「歐妮卡」作畫的初衷。甚至出書的念頭因連番被出版商拒絕,而產生自我否定的低落情緒。如何繼續延伸這個教案,在我心中畫起了一隻停不下來的陀螺,不斷的繞畫著一個個大問號。

  我知道不該就此打住,儘管這是坪坪的第一次,也是我的第一次,應該要為她畫下美好的句點。但我確實不知該如何做,這個過程如果不好好處理,很有可能會轉變為負面教材。我一直在教她不要在乎別人的評價,不必理會別人的異樣眼光,以及自我實現的重要性。然而當我有機會帶著她親身領會自我實現的意義時,反而要因為經濟﹝獨立出版經費﹞、現實﹝默默無名﹞、社會﹝他人的評價﹞等因素而怯步?

  出書的價值與目的何在?

  這的確是個大問題,期間正好收到文宣老師塞給我的「自由寫手」一書,這部書被改寫成「街頭日誌」的電影看了很多回,也在坪坪的課堂中多次討論到這本書,我花了很多破碎的時間才將它看完,對於作者艾琳‧古薇爾放射狀延伸教案的功力玩味再三,對於書的結尾那些街頭小霸王搖身變成感動人心的小種籽,不但能立足講台分享他們的心路歷程,有的甚至投身教育界,形成一波波共振的漣漪,讓我似乎看出了一些苗頭、一些精髓。

  但這些都不是純粹個人的力量能夠達成的,不僅僅是個人的榮譽感與光環,如何突破光環帶來的負面效應,提升為感動自己也能感動社會的作為,讓散發出去的蝴蝶效應不會淪為一場傷人害己的大風暴,反而有助於教育小種籽的飛翔與擴散!

  不過當小小的繪本教案成為心中揮動翅膀的第一隻蝴蝶開始,教育理論上的蝴蝶效應似乎也已經悄悄地自行蘊生了。打從
王蓮曄老師﹝國立台灣藝術大學書畫藝術學系講師﹞願意當我們的「臨門一腳」,一腳踢進坪坪的心門,打開了坪坪勇敢提起畫筆的自信心時,父親歸隱山林的夢想有如一連串的影片從放映機滾動出來,他不計一切拋棄紅塵,熱愛田園,無形中帶給我一輩子的生命價值與記憶,是我在諸多苦難中仍有餘力追求美好與浪漫的源頭吧!當時面臨經濟與各方的壓力,他都不曾放棄。即使是被迫追隨大人的夢想,也有意想不到的正面能量與價值,何況是幫助坪坪實踐自己的夢想。

  坪坪畫「歐妮卡」的日子,更是面臨體力、肌力、脊椎側彎,呼吸障礙的考驗,從去年的九月下旬,一直到今年的五月中旬,坪坪專注於畫畫,接著氧氣管,咬牙撐著完成,﹝期間還去了一趟兒童樂園,我們渾然不知她第一件背架根本無助於她的脊椎,等真相大白真是又自責又心疼。﹞此情此境她都沒有放棄,我怎能輕言放棄呢?

  繪本出版雖然有譜了﹝不知離實現的日程還有多久,先容許我賣個關子﹞,坪坪跟我都做好了調適,出書只是最終的結果,一個過程的結束,一個小小教案的延伸,記錄我們的繪本教案如何從零,發展到故事文本、插圖、以及最終的出版過程,延伸出坪坪與我共同面對「夢想與挫敗的生命學習」。


  這在一般人看似簡單的步驟﹝出版一本書對現代人哪裡是一件難事﹞,對我、對坪坪而言,卻是一步一個印記,如坪坪的肌肉病變病程般,現在不做,更待何時。

  希冀在「歐妮卡」出版出現曙光的同時,記錄這點點滴滴,能有助於墮於絕望幽谷的病友與青年朋友們,終能化悲傷與磨難成夢想的動能,找回還能讓自己微笑的力量,並且繼續「蝴蝶」下去...。

 






附註

1.在記者生涯中我從未接觸到出版這一塊,頂多代跑一些新書發表會的現場,無論是商業出版或贊助出版,總覺得出版一本書就像是為作者加冕般,有一種「為自己的人生立言立書是多麼光榮而且盛大的事啊」的憧憬,一旦碰觸到出版流程,如怎麼找出版商、合約怎麼簽訂、合約內容為何,條件怎麼談...等等,就好像碰到了作者、出版商與線上記者的敏感神經,一直到今天我都很懊惱,早該不計代價把這整個流程、人脈都摸透摸清楚的。哈哈,來不及了,只能硬著頭皮從零開始。  

2
「.蝴蝶效應」一詞源自氣象預報﹝請按這裡﹞  

3.
何謂蝴蝶效應﹝請按這裡﹞




延伸閱讀


1.歐妮卡繪本系列--寫在展出之前﹝10/2m﹞

2.「歐妮卡」故事繪本插圖完結篇-跨越文字閱讀大山溝﹝10/6m﹞

3.歡呼兒畫別灰

4.蝴蝶效應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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